“河东公主，至尊亲女，竟然下嫁此等人，真乃皇族之不幸！”同为皇室驸马的王敦看到孙会那个鬼样子，忍不住对身边发愣的刘琨抱怨。

此话说出口，王敦有些后悔。他忽然想起来，刘琨本来就是赵王世子的妻弟，他和赵王司马伦、孙秀其实是一伙的。石崇、潘岳等人被诛杀三族后，就连王敦这等狂人也心中凛凛，不敢再像此前那样气焰嚣张。

刘琨 画像

“民谚所谓鲜花插粪，恰如其分啊。”岂料，刘琨也愤愤不平，附和着王敦。

王敦心中稍安。

寒门的出身，无论是曹魏时代还是现在的大晋，都如同污点一样，不能抹拭而去。孙秀妄图通过时间的平衡作用，重新塑造自己的门第，想把自己的家族固定在世家门阀一样高的社会阶层之中，慢慢赢得尊重和钦佩。所有这一切，都是痴心枉然的举措。大文士左思和武帝联姻，沉浮多年，依旧不能改变他的卑下门第，更何况孙秀这样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了。

赵王（司马伦） 剧照

不过，有赵王和痴帝的大幌子，孙秀如今尽可恣肆遂心，可以懒洋洋地躺在世家大族的头上作威作福，随便要别人的三族性命。但是，晋朝朝内朝外如此大，如此复杂，清除的工作很艰难，必须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加以完成，非朝夕之间可以一蹴而就。只要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寒人阶层会瞬时间被打回原形。如今这些对他顶礼膜拜的大臣们，只要时机一到，他们到时候一定会像对待一只落水狗一样，对孙秀痛下杀手，绝不留情！

一个人威柄在手，在短时间内，人们对他的好恶、评价、甚至记忆，都会有所更新，他甚至会得到不少当面的交口赞誉。但是，在孙秀身上，有着寒人阶级绝对不会轻易被忘却的屈辱过去，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所有面前的这些笑容可掬，有朝一日都会被愤恨的责斥的灰尘所掩盖。一俟遇到政治无常的狂风骤雨，寒人阶级的下场，就只有被埋葬一途……

河东公主 画像

太极殿中，玛瑙灯树辉煌闪烁，乐声铿锵，鲜花满堂。几十枝珍稀的红珊瑚树，遍布殿中。晋人之所以喜爱珊瑚，是因为这种东西的形状太似想象中仙境的植物和天堂中的不老红玉树。

但是，喜庆和婚礼，只是帝国惊涛骇浪中的一个间歇。这里，在混乱喧嚣的大时代背景下，注定将变成埋葬世族豪门和寒人阶层的一个巨大坟墓。

时间，绝对不可能使干戈化为玉帛，也不能化解旧时人物的恩怨与隔阂，更不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新的政权和阶级组合。

晋惠帝（司马衷） 画像

群臣疲乏至极，当他们再次聚拢在一起，准备集体告退的时候，趾高气扬的孙秀站在朝班最前排，忽然高声宣布说：

“皇帝有旨，赵王劳苦功高，拟加其‘九锡‘殊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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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九锡”，指九种礼器，乃天子赐给有殊勋者的诸侯、大臣九种器用之物，表达最高礼遇。“锡”字，在上古时代与“赐”字相通。这九种特赐用物，根据《礼记》，分别是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具体说来，九锡排列如下：

赵王司马伦 画像

一曰“车马”，指金车大辂（hé车辕上用来挽车的横木），和兵车戎辂；玄牡二驷，即黄马八匹。其德可行者赐以车马；

二曰“衣服”。特指衮冕之服，加上配套的赤舄（xì鞋)一双。能安民者赐之；

三曰“乐则”。指定音、校音器具。使民和乐者赐之；

四曰“朱户”。指红漆大门。得民众心者赐之；

五曰“纳陛”。指登殿时为尊显大臣特凿的陛级专用通道，使登升者入不露身；

六曰“虎贲”（bēn）。既赐予虎贲卫士三百人守门，能退恶者赐虎贲。；

七曰“弓矢”。彤弓矢一百，玄弓矢一千。这些弓矢是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能征不义者赐之；

八曰“斧钺”。能诛有罪者赐之；

九曰“秬鬯”（jù chàng)。是指一种以稀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的祭礼用香酒。孝道备者赐之。

王莽 画像

群臣面面相觑。自王莽开头以来，魏武帝曹操、晋朝文帝司马昭等人有样学样，九锡，几乎就成为每个朝代关键时刻“篡逆”的开幕戏！

“赵王，人臣也！何敢妄加九锡！”

朝臣中，站出一人，秀眉朗目，长身玉立，特别坚定地出反对声音……